月山居

    2012年12月20日。

    煙硝味瀰漫鼻腔。

    他知道這個世界正在崩毀。

    光是要說服自己張開眼，都需要莫大的勇氣。

    杜拜塔被擊倒、華爾街經濟崩盤、世界股市和期貨早就無法正常運作、為了搶僅存的石油各國引發大戰、中東聯合起來對抗西方勢力、早就歪斜的共產主義起而對付似乎是龍頭的資本主義、所有上一秒合作的人都可能變成下一秒的敵人、聯合國四分五裂，眼看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展開。

    一打開電視，所有倖存的頻道只能報導模糊的混亂，轉到每一台都是差不多的內容，於是人們開始想：「到底哪樣是對的？哪樣是錯的？」

    所有原本相信的一切，全都開始傾斜動盪。

    他們說，要保護自己的國家利益、保護自己的應該有的東西。

    ──但為了自己去攻擊別人，到底是不是對的？

    如果國家可以為了利益向他國開砲，那人們是不是也可以為了自己向他人揮刀？

    每個人對於自己的定位、社會的定位、國家的定位開始存疑，這樣的疑慮蔓延到每顆最脆弱的心臟，就連身邊每一個親人、友人、情人都開始懷疑。

    於是，人心開始崩壞。

    強烈的自我主義猛然作祟，越來越少人還會為了別人設想，眼底只有自己的利益。

    所有商店被充滿慾望的蟲竄入，商品架一片混亂，只剩下殘骸。

    只要是沒鎖好的門、能破壞的窗戶、就連鋁製格柵都會被有心人摧毀，闖入原本應該是城堡的地方，奪走你原本有的一切。

    想著反正就要末日的人們，開始對最微小的仇恨展開報復，一不小心擦撞到路上的人可能就會引來殺機。

    沒有人知道哪裡是安全的。

    或許根本就沒有地方是安全的。

    「到底有沒有隕石要來撞地球？有沒有海嘯要淹掉全部的陸地？還是一些其他的什麼？啊不是世界末日嗎？」

    站在什麼都沒有的天台，他凝視著街道上的一片混亂，懷裡抱著外人看來可能沒什麼價值的海豚玩偶。

    「說真的，我倒寧願隕石砸過來。」他喃喃地說著，沒有在與誰對話。

    ──已經沒有誰能夠對話了。

    殺紅眼的人們喪失了溝通的能力，化為一隻隻追尋慾望的蟲。

    而他緊抓著那隻海豚、緊抓著天台的欄杆，不住顫抖著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什麼時候也會變得和其他人一樣。

    天空被一棟棟建築物的大火染紅，同時覆蓋上一層厚重的灰。

    濃煙不斷地往上竄，好像就要吞噬這個世界。

    吞噬原本的那片湛藍。

    「說不定，這才是世界末日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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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始終相信，所謂的世界末日，值得害怕的世界末日，

是人心的崩壞。